The ship （2）
那永不落幕的太阳其实不该在黑暗中翻滚的泥沼上方照耀。
这泥水生生不息，连带成千上万污浊的灵魂。
它吞吃了不止一次太阳。
皑皑骨堆中，克拉克肯特甚至不能保证哪一具是自己的。
哦，玛莎又在哭了。
是为孤儿几十年坎坷无依，还是为夭亡者再无任何可能的一生？
“滚出我的哥谭！”
超人面对着黑暗骑士的咆哮吭都没吭一声，“噔”一下落到地面，手里恍噹两声，蝙蝠车顶出现了一个窟窿。
蝙蝠侠摸出腰带里的氪石，抡在手上扑过去。
超人被他扑的一个踉跄，躲了一下，朝前一滚，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塞进蝙蝠车里。
他举起双手，缩着身子往里挤了一点：“停，好疼。”
蝙蝠侠确定自己完全没碰到他。他盯着刚被砸出来的窟窿和把自己塞进里面的超人，手里的氪石跃跃欲试。
超人的眼睛在蝙蝠侠凶狠的表情和刚砸出来的窟窿上转了一圈，总算意识到自己看着大概是来寻仇的。这不能怪他，他来之前疼得有点狠，脑子到现在还很麻。他站起来，在蝙蝠侠警惕的目光下从锁骨划开制服。
这样应该挺有说服力了。
于是蝙蝠侠，布鲁斯韦恩知道了氪星制服的开阖是如此奇妙。他看见一朵坚硬的花蕾绽放，蓝色的春藤绕着雪白的树，无垠的雪地升起黑色的太阳。超人迎着他的视线，毫不设防，在车灯逆光下身体苍白丰硕。
跟别人说自己的伤口实在是件恶心的事，所以超人让他自己看。
蝙蝠侠盯着白净肌理上深渊一样的洞口，第二句滚出哥谭在喉咙里滚了两滚，咽下去了。
“毁灭日，你知道的，它的刺很长。”
超人对他笑笑，又坐回车里，努力把自己往边上挤。
“大都会可能受到了什么影响……待在那里我没办法恢复，晒太阳也没用。”他双腿完全蜷缩起来，手抱住膝盖，终于在狭小的坐舱里留出了蝙蝠侠的位置。
“可能是辐射。”蝙蝠侠皱着眉，可能想起了毁灭日被氪石刺中后覆盖了整个大都会的能量场。他两步跨上车，瞟一眼超人没全部阖上的制服。
“我可以给你做个检查，可能会有治疗氪石后遗症的方案，但不确保有效。”
超人给他一个“悉听尊便”的微笑，抱着膝盖又往旁边缩了一点。
治疗需要持续一段时间，并且蝙蝠侠又强调了一遍这一切可能没什么用。超人看起来并不在意。他配合地进行了身体检查和药物实验，之后只是在蝙蝠洞里躺着，对一切新奇的科技，包括正在他伤口上运作的，似乎没什么感觉。
他看起来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。
他不知道蝙蝠侠会不会这么想。
其实氪星人做事也是与众不同的。要是蝙蝠侠说出来了，他可能会回这么一句。
蝙蝠侠在认真地摆弄仪器，明显对和超人聊天没什么兴趣。
检查进行得挺快。有的结果在他们的意料之内，有的不是。
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，对他说：
“你运气不错。”
等到他们好到可以直呼姓名了，布鲁斯才实诚地告诉他。当时除了这个，他想不出超人没死在战场的理由。
“And this is my world.”
超人表情严肃。
“我不会丢下它不负责任的死去。”
布鲁斯对他翻了个白眼。
“我只负责物理治疗，精神创伤去找火星猎人。”
超人对他笑一下。
他们的话题转移到联盟最近的排班上。
那之后其实还有一句。
超人觉得蝙蝠侠应该能听出来，那么不说大概也没什么关系。
除非我的存在会伤害它。
超人安静地躺在仪器上，视线扫过的地方在超级视线下都很快失去平面，内部结构无所遁形。蝙蝠洞的设计真是天才。他忍不住想要赞叹。
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个漆黑的背影上。那个高大的身影很快在他眼里解构，最后只剩下一堆骨骼与肌肉内脏的纠缠。
他对自己的厌恶突然又浮上来一点。
他闭上眼睛，开始在脑子里想象蝙蝠侠阴郁孤独的身姿。
他们在蝙蝠洞里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上。
超人醒来看到宛如一尊雕像的人仍然在他身边时，老实说有点受宠若惊。
“B？”
“躺好，一会儿有人会送早餐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可惜让他受宠若惊的人并不想理睬他。
于是超人躺回去，数着因为疼痛完全失控的心率，试图让它平静下来。
治疗是蝙蝠侠的事儿，唯一的问题成了超人自己。不能住在大都会，北极的飞船被毁得干干净净，而一个新手记者肯定支付不起另一个城市的房租。
“我可以回乡下。”超人躺在仪器上，讪讪的不好意思。
“堪萨斯离大都会也不是很远，我还可以每天照顾妈妈。”
“住在哥谭。”
超人看起来吓了一跳。
“我说住在哥谭。房租我替你出。”
“治疗结束了，你就赶紧离开。”
“没事干就待在大都会救猫。”
“……当然？”
蝙蝠侠敲下药剂公式的最后一个字符，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超人看了挂满蝙蝠的洞顶一会儿，蝙蝠都沉默地收敛着翅膀睡觉，没有一只理他。
他有一点后悔。
一切在早餐后就结束了。
布鲁斯韦恩拥有哥谭的众多房产，他挑了一个离大都会最近的“租”给了小记者。
你住在这里的水电和房租算我的。
布鲁斯韦恩交代了他地址后就走了。小记者行迹匆匆，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韦恩庄园。
拉奥。等他站在比原来公寓宽阔不少的新居里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蝙蝠侠相处了那么久。
虽然这对于增加他们的友情没有任何帮助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，也是很长时间内的最后一次私下见面。这个晚上也是超人在蝙蝠侠身边待得最长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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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人应该早点过来的。
蝙蝠侠看着长长的检查结果，心不在焉地想着最近新闻里超人活跃在各个灾难现场的身影。
耳机里再一次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催促。
早就不是工作的时间了。
于是他也催促道。
“超人？”
背后一点声音也没有。
他转身，疑惑地望过去。
荧蓝的屏幕光线暗淡而暧昧。超人裹着披风，安静蜷成一团，呼吸平稳。
光线实在太暗，蝙蝠侠揉了一下眼睛，模糊地看见红色的那一团陷在光与暗的交界，只是一毫秒，突然沉了下去。
那暧昧的光影吃了他。
蝙蝠侠猛的站起来，背脊宽阔，遮住几乎所有的光，整个蝙蝠洞笼罩在巨大的身影里。
那个交界消失了。红披风依然在那里，细密地包裹着缩成一团的人。
他仍然只是在睡觉。
什么都没发生。
蝙蝠侠发现自己攥了一手的汗。他犹豫一会儿，放弃了催促，让那个人继续睡下去。
而他决定留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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